每只袜子都有洞

[曹斌X彭浩] 救赎(3)

前文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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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2)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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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安无事一个星期,让曹斌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幻觉,日子会一直就这么过下去,像江河入了海,汹涌湍急终将收归平静。案头工作从办公桌转移到了家里餐桌;冰箱不再空转,现下整日亢奋地嗡嗡着宣告自己的存在;在家吃饭的次数陡增,两个男人磕磕绊绊地也能凑出一桌菜来。期间拎着彭浩到医院复查一次,恢复状况稳定,注意饮食注意休息注意锻炼的车轱辘话听了一溜够,倒也没敢怠慢,熬了一锅飘着油花的骨头汤,勒令小青年尽数喝完。偷偷买了一瓶新药,倒进了主卧床头将空的药瓶里,边倒边觉得自己幼稚得可笑。在家的时候常见彭浩窝在沙发里翻书翻得入神,悄悄瞥一眼发现是高中课本,自认文化课成绩稀松的刑警队长犹豫着要不要提供帮助,最后提醒他窝着对骨头不好。


彭浩在被楼下大爷追着打了三次之后,终于学会了斗地主。到旧书摊捞了几本高中教材,把书抱在怀里的时候依然没想明白,“未来”是什么时候再次成为了自己会考虑的事。又半夜起来支使曹斌煮夜宵一次,其时曹斌正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,应付着一篇冗长而无趣的报告,听见声响一边扭头看一边慌乱把烟往烟灰缸里碾,碾到了桌上。彭浩看着他在厨房里愈加娴熟的动作,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桌上留下的焦痕。

 


这天曹斌到家的时候屋里没人,他没在意,把公文包里的一沓纸拿出来随手放到了桌上,然后开始准备晚饭。菜做好的时候彭浩回来了,看起来心情不错。


曹斌瞄他一眼:“有好事儿?”


“嗯,找到工作了。”


曹斌放碗的手一顿。


“你去找工作了。“


“嗯。“


曹斌闭上眼,死死地掐住眉心,想不明白为什么又要和彭浩掰扯这个问题,有点头疼:“你不知道你自己身体什么状况吗?”


“我不想欠你钱。”


曹斌听着那毫无起伏的语调就来气,两只手重重地拍在桌上:“你神经病吧,我什么时候说你欠我钱了?”


“你不会说的。我在医院——”


“——你自己有钱,刘思慧有钱,那个牧师有钱,连他妈程勇都没把钱缴干净,你跟我扯什么皮?!”曹斌死死盯着彭浩,而彭浩听他吼完,维持着一张扑克脸和不急不缓的语速,继续说道:“我在医院吊了一个月才把命吊回来,又躺了两个月,医院什么行情我一个资深病人清楚得很。我自己没攒下多少钱我知道,思慧老刘我也问过了,你不让他们给,也不让他们说。算上房租,日常开销,和床头柜那瓶吃着吃着又满了的正版药……你当我傻吗?”


曹斌头回听他一下子说这么多话,被他说愣了,底气不足地撸了把头发,舌头数了一遍上排牙,偏过头去不看他:“你就这么,这么不能忍受我帮你吗?”


时钟哒,哒,哒,饭菜升腾的白气横亘在二人中间。


彭浩淡淡地叹了口气:“我说过了,我不是——”


“那我要非觉得你是呢!”曹斌猛一挥手,把桌上那沓纸掀得到处都是。


 

曹斌有种奇异的幻觉,他觉得日子好像会一直那么过下去,他还觉得,他喜欢日子一直那么过下去。之前的大半年有如炼狱,他笃信的法与理要他背弃刻在骨子里的情与义,他觉得自己要被撕裂了,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一点一点被撕开的剧痛。每一个瞪着天花板直到天亮的日子里,他站在镜子前,想不清楚到底自己是谁,不管往脸上浇多少凉水都想不清楚。


彭浩的车祸是临门一脚,把他从崩溃的边缘踹下去,坠落崖底,他摔了个粉身碎骨,然后才能开始救赎自己。彭浩说他沉溺于愧疚是说对了。终于有一件事情,确凿无疑是他的错,而这个错,他有办法去弥补。所以他出钱出力照顾彭浩,怀着某种代偿心理不遗余力地对他好,这样,他所做的就又是「正确」的事了。


可是把彭浩接到自己身边之后,事情似乎又有些不一样了,彭浩走得太近,已经不止是他寻求解脱的一个出口。这解释起来也没那么难,他对自己说,一天到晚傻游傻游的小金鱼养久了都有感情,何况是个大活人呢?他已经很久,没有和哪一个大活人产生这么密切又私人的联系了,不要说朋友、恋人,自打姐姐出国,连家人间的联系都淡了不少。这之外或许还有一层什么,曹斌能隐约意识到,但他直觉那想法很危险,不敢探,不敢揭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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彭浩看着散落一地的打印纸,蹲下拿起一张开始读,那是一所夜校的宣传信息。他读一张捡一张,都是夜校和专科学校的资料。他心里像豁了一个洞,酸酸胀胀。


曹斌懊悔羞恼得要死。他所以为的羁绊,他所以为的缱绻温暖,被彭浩一番划清界限的言论冷酷地盖上了“自作多情”的戳,那一沓纸简直就是送上门去的自取其辱。


他干脆逃离餐厅,假装那沓纸并不存在,好像它们不是自己咬着指甲挑拣出来的,是不知道哪股大风刮来的。他大马金刀地在沙发上坐下:“说吧,去哪个工地搬砖啊。”


“是家面包店。”


他猛地扭头,转着了筋。眼前的彭浩依然是留着寸头的黑瘦青年,眉弓上浅浅一道疤,周身弥漫着生人勿近的气场。


……这面包店得硬核成什么样?


“你去面包店干嘛,你难不成还会做面包?”曹斌觉得这一晚上信息量太大了,脑子快烧过载了。


彭浩把捡起来的资料叠整齐,卷起来揣进了兜里。


“不会。那家店总有流氓去骚扰,店里小姑娘应付不来,老板想找个能看住店的。”


曹斌火又上来了:“你是说,你要去,做打手。”他每停顿一次,就往沙发上擂一拳,仿佛是在把自己的暴力冲动导入宽厚能容的沙发,避免出现殴打病号这一恶性事件。而与此同时,他越听心里越凉。宁肯拖着一身没长好的骨头去跟流氓打架,都要把钱啊房的择清楚。真行。


彭浩不清楚他心里那些火啊冰的交战,只是轻轻说了句:“打不起来的。”


曹斌倒明白这话的潜台词:等闲流氓不敢惹他。


曹斌想,是自己得意忘形了,忘了彭浩,是那个在群租房里,在临时被当成审问室的警局食堂里,在所有那些黑暗处向他掷以更暗眼神的人。他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了。


“哼,”他从鼻腔里轻笑一声,“那老板也挺胆大,找你去,连个笑模样都没有,也不怕客人流氓一块儿吓跑了。”


“我有。”


“那你笑个我看看。”臭小子还来劲了。


然后彭浩就笑了。下垂的眼睛眯成两弯细细的月牙,笑意就从里面溢出来,漫过苹果肌上的猫纹,一路淌到嘴边两道小括弧。


曹斌想起了刚被警校录取的自己,沾沾自喜地去剃了个寸头,在校门口留了一张影,笑得天真烂漫,生机蓬勃。他心里霎时软得一塌糊涂,有心提醒彭浩没有店员会笑得这么傻,又舍不得。


彭浩五官归位:“我说我有吧。”


曹斌看着他没说话。


“其实真没什么,你如果不放心可以去店里看看,就是街口那家。”


“嗯……我饿了,吃饭吧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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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曹斌去了街口的面包店,蛋糕柜台后的小姑娘看到他有点怯,但还是微笑着说了声欢迎光临。而她后面,一样戴着白帽子,围着白围裙的彭浩朝他挤了挤眼睛,此人规规矩矩往那儿一站,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。


曹斌在店里逛了起来,打算顺道买明天的早餐。其时天色昏黄,欲暗未暗,踏着夕阳一道光,进来了两个晃荡着酒瓶的二流子。二流子进店未发一言,领头那位先打了个长而响的酒嗝,在盈满黄油香气的面包店里,格外令人作呕。


曹斌挑了挑眉。运气还挺好,一来就赶上见证彭浩业务能力的时刻。


“妹妹,有没有新品试吃啊?”打完嗝,二流子像只没骨头的虫,贴在柜台玻璃上,带着猥琐的笑容凑近了店员姑娘,“要那种,滑滑的,水水的,嫩嫩的,甜甜的宝贝,给哥哥解解酒……”


姑娘被酒气冲得连退好几步,流氓想伸手去够,彭浩已经顺势站到了他们跟前。


流氓的手僵在半空:“你他妈谁啊?”


彭浩没废话,摘掉了帽子放在柜台上,然后挑起眼睛盯着那烂泥似的流氓。那眼神锐利像鹰,狠辣像狼,暴戾像野狗,生生把流氓从柜台上撕了下来。


“明、明天我再来照顾你啊妹妹!”流氓识时务,迅速地滚了。


曹斌看着彭浩收起了戾气,表情变得柔和,腼腆地接受了小姑娘的谢意,重新戴上白帽子,整了整身上的围裙,喉咙突然一阵干渴。他随手夹了两个菠萝包去付账,低低对彭浩说了句不错,然后落荒而逃。


他一直逃避的那危险想法开始抬头,无法再视而不见了。而逼迫他去正视的,是裤裆里同样正在抬头的器官。



TBC


……本来以为3part能写完 谁又能知道自己废话这么多呢(

所以说标题还是应该用数字不应该用上中下 这样不管要分几次发完都无所谓(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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